从“八扇屏”到“吃了吐”》
文/东东枪

传统相声《八扇屏》里有一段著名的“贯口儿”，历数前代少年英雄——“大宋朝文彦博，幼儿倒有灌穴浮球之智；司马温公倒有破瓮救儿之谋；汉孔融四岁让梨，懂得谦逊之礼；十三郎五岁朝天、唐刘晏七岁举翰林、汉黄香九岁温席奉亲、秦甘罗一十二岁身为宰相；吴周瑜七岁学文，九岁习武，一十三岁官拜水军都督，执掌六郡八十一州之兵权……”等等。

这些事虽然前有古人，却是后无来者了，因为我看前些天有新闻说，教育部特地重申，各地教育行政部门应依法执行“年满6周岁入学”的规定，也就是说，不满6周岁的孩子，不能提前入学——6周岁入学的话，七岁学文九岁习武还算来得及，让梨破瓮也不耽误，七岁举翰林的恐怕就没戏了，一十二岁身为宰相估计也悬，这帮少年英雄，至少糟践一半儿。

据说，在那之前几日，教育部网站先是针对网友的提问，给出“学校在优先接收和保障年满6周岁的儿童入学后有学额空缺的情况下，可以考虑接收即将年满6周岁的儿童入学”的答复，后来经媒体报道，才删除以上留言，重申了必须年满6周岁入学的规定——这种技法，在相声行里有个名词，叫“吃了吐”。吃吃吐吐的，显然是自己也有点含糊。我觉得这可以理解，换我我也含糊——不允许早入学吧，怕耽误本可以“七岁举翰林”的神童们，允许早入学吧，恐怕全天下又得多出无数揠苗助长的父母，无数无辜被揠的孩子。

这事儿我有发言权——我被揠过一回。

我是1982年10月出生的，1987年9月就进了小学读书，其时不足5周岁。得以提前入学，倒不是教育部监管不力，一是村中的小学，校长老师论起辈份来也无非是叔叔大爷，好办事，二来是我爸非跟人家说我是天才，还让我当场抄起一本二年级的语文课本来给人家读了段课文，结果就收下了。我记得当时自己还挺高兴，似乎把准予入学看作是自己争气的表现，但细想起来，后来还是颇因此受了些苦的。我估计，至少有一段时间，我父母也曾心有悔意。

那些强烈要求能让自己的孩子早些入学读书的家长们，想必也和当年我的父母一样，将人生看作一场竞赛，都盼着自家的小选手可以提前偷跑些才好。可问题也就出在这儿，孩子的人生毕竟不是跑110米栏，怎样判别胜者并无定论，偷跑是占便宜还是吃亏也还没准儿——再者说，要是所有选手都一起偷跑，那这偷跑不是自己折腾自己玩儿么？

作为一根曾不幸被揠，但后来凭借自身的不懈努力才基本上没长歪的苗，我倒觉得，真为了孩子好，集体偷跑还不如集体罢跑，至少是推迟些才好。童年如此美好，何必如此急躁？要照我说，不如相关部门重新立个法，把小学入学年龄改成18周岁，这样的话，6年小学6年中学4年大学读下来，也就30好几了，有上进心的继续深造，学成毕业也就奔着四张儿去了。不仅每个孩子都能自由自在地欢度童年期及青春期，连全社会的就业压力都能顺便缓解不少。到时候再说相声也就别说文彦博司马光了，倒是可以多提提姜太公80岁才上岗的事儿……当然，以上只是我个人的建议，是否照我说的办还请有关部门酌定，大家别害怕。

人生要真是场竞赛，那也尽量晚些开始才好。不要早早地把孩子们扔到惨酷的规则里，不要把自己的盲目自信强加到孩子身上。要知道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像网站上的回复一样，给你预留“吃了吐”的可能。